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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2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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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趙總管。”納蘭舒容站在內務府的門口, 手裏捧著從禦膳房帶出來的食盒。她倒是沒有借花獻佛, 這食盒本就是禦膳房孝敬給趙總管的。畢竟,禦膳房亦是歸趙有安管轄。

趙總管一笑, 語氣裏倒是沒有一點疏離。“還未恭喜姑娘高升呢。”

印象中的趙總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。不管對誰,都是客客氣氣。無論哪個主子有事,他都盡力去辦。

想想也是,在宮裏,本就是沈浮不定的。今天的奴才也有可能成為明天的主子, 昨日的高位也有可能成為今日的庶人。所以,處處送人情自然是上策。

“哪裏,多虧趙總管的指點。這食盒裏的東西是我精心做的,您也嘗嘗。”納蘭舒容笑著說道。

趙有安笑瞇瞇接了,隨口誇了幾句,又隨著她慢慢走了幾步方道:“姑娘有什麽事,是不方便跟掌事姑姑說的?”

納蘭舒容沒有與他客氣,開口說道:“公公慧眼。我聽說近日裏有奴才入宮, 想知道都分到了什麽地方。”

眼看趙有安皺了皺眉頭,納蘭舒容趕緊說道:“我有個遠方表弟也是這一波入宮,祖母托我好好照料。”

“唔。”趙有安看著四處無人,賣了個好給她。“近日入宮的奴才,都還在養身子,要過幾日才能分活計。”

是了,納蘭舒容忘了這茬。

趙有安用探尋的目光看向納蘭舒容,見她的臉上絲毫沒有少女正常的嬌羞之態, 反而是鎮定異常。他心裏莫名有些寒,這個丫頭,似乎成熟得可怕。

“多謝趙總管了。”納蘭舒容依舊帶著笑容,語氣也十分熟稔,絲毫沒有尋常下人面對自己的敬畏之感。

趙總管暗暗納罕。總覺得這個丫頭哪裏不一樣。轉念,他想到公主的囑托,於是便又補了一句道:“若是日後定下來了,我會去轉告姑娘的。”

“好。”納蘭舒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。隨後,自然是依禮道謝。

幾日後,納蘭舒容為陛下送完了湯飲,自然是又替他喝了一通。這樣一來,她只覺得腹中十分飽脹,於是便帶著品寧一起出來消食。

卻不料,二人在禦膳房門外遇見了蓮清。

看見納蘭舒容,蓮清的手一抖,手裏捧著的盒子便向下墜去。好在品寧反應快,從下頭托了一把,這才沒有弄掉盒子。

蓮清有些心虛,笑著道:“瞧我手拙的。還好品寧反應快,要不然可就白瞎了這些上好的百合。主子最近身子虛,我吩咐禦膳房來做些百合粥。”

雖說禦膳房是有百合的,但總有些小主會從家裏帶來不少體己私囊,因此這也不是不合規矩。

不過此刻,蓮清的話倒顯得有些多了。

納蘭舒容眼皮也沒擡一下。倒是品寧,許是手上沾了盒子的灰,她往自己的手絹上抹了抹。

一絲紅色碎末從指縫間掉落出來。

納蘭舒容眉頭一皺,隨後徐徐開口。

“你倒是聰明,進宮沒幾日就已經能找到禦膳房的路了。”

“做奴婢的,自然要多學著些。我不像小姐您,即便是同樣做奴婢,您也能拔得頭籌,總有人護著。”蓮清語氣不善道。自打她那日想明白之後,對於納蘭舒容的好感便消失殆盡了,如今只把她當成一個對手罷了。

“既然知道,你也該語氣恭敬些。”納蘭舒容掃了蓮清一眼。她知道,自己當初的一枚金簪沒有喚醒這個丫頭,她依然執著的選擇了入宮為奴。這樣的人,她也不必垂憐。

蓮清眉心一緊,隨後想到自己不過是無品的陪嫁,人家是正四品的女官,自己這樣頂撞確實是失了尊卑的。

這樣一想,她也就閉上了嘴。

納蘭舒容懶怠跟她過不去,自然沒再多加計較。只是,她眼神裏的寒意卻讓蓮清渾身一抖,隨後趕緊鉆進了溫暖的禦膳房裏。

“小姐,我知道您的心思。只是大小姐到底是主子了,咱們不過是做下人的。您若是想替楊公子報仇,咱們還要細細謀劃。”品寧在旁輕聲道。

納蘭舒容沒有回應,只是用手絹往地上撚了一把,隨後把那抹土裹在手絹裏頭。

塵土中夾雜著一絲紅。但品寧並沒有註意到。

“機會,是會自己送上門來的。”納蘭舒容語氣輕柔。

品寧不懂這話的意思,但還是乖乖陪著納蘭舒容,繼續往外頭走去。雖說二人只是奴婢,但只要不出後宮這方天地,還是相對比較自由的。更何況,納蘭舒容已是正四品,比很多奴才的官職都要高不少。

“小姐,咱們要去哪裏?”品寧看著身邊的納蘭舒容說道。

“昨兒趙總管悄悄找過我,說是新來的太監都被撥到禦花園了。”納蘭舒容語氣略帶遲疑,似乎也是很難面對此事的。

“那您一會若真是瞧見楊公子了,可要收斂心情,若是,被人誤以為宮女與太監對食可就不好了。”品寧勸道。

“是了。”納蘭舒容淡淡道。

二人的話音未落,已見一個面容英俊的男子站在面前。

楊三意,竟然找到了禦膳房來。

品寧輕輕退了幾步。

“三意哥。”納蘭舒容只喊出這一句話,剩下的話便堵在喉頭。片刻,才又吐了一句道:“你怎麽如此糊塗。”

楊三意因著有傷,所以臉色頗為蒼白。他此刻,卻也知道自己是被納蘭凝香害了。可眼見納蘭舒容傷心,他還是硬生生的擠出了笑容。“不怕,我只是想陪著你。”

納蘭舒容的秀眉緊緊蹙在一起,心裏是說不出的酸楚味。“怪我不好。”

“不,不怪你。”楊三意有些心疼眼前人,可自知身份又不敢上前,只得站在不遠處安慰幾句。

“舒容,我知道這宮裏難熬,所以我來陪你了。總有一日,我會與你一起出宮。到時候,我會幫你穿上嫁衣,看著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。我自知,自知是不能與你夫妻相稱了。若你不嫌棄,我便是你的長兄。”

納蘭舒容手裏的帕子被她擰得盡是褶皺,眼神中帶著堅定道:“是,三意哥永遠是我長兄。舒容也會永記此恩,永記此仇。”

“舒容,萬萬不可。她是主子,你不可往刀尖上闖。”楊三意哪裏不想報仇,卻不願意讓納蘭舒容為自己以身犯險。

納蘭舒容用力的搖搖頭,上前幾步拉住楊三意道:“三意哥務必保全自身。”

“是了,自然是要保全自身的。要不然,我拿什麽陪你。”楊三意苦澀的笑容裏依舊帶著疼惜。

“小姐,有人過來了。”品寧在旁忽然道。

楊三意趕緊抽了手,從懷裏摸出一物遞給品寧,隨後匆匆道:“你們照顧好自己,我們總能再見。”

話畢,他趕緊轉身離去,只留下一個背影。

納蘭舒容站在風裏,許久沒有離去。

“小姐,楊公子他,給了咱們一萬兩銀票。”品寧輕聲道。

納蘭舒容苦笑著,點了點頭。“知道了。走,我們回去吧。蓮清的事,想必已經做完。”

品寧微微詫異,蓮清?她做了什麽事?

納蘭舒容沒有再說話,但通身散發出的卻盡是讓人望之膽怯的寒意。

“小姐?”品寧似有畏懼的問道。

納蘭舒容一回眸,眼裏對她卻溫柔不少。“走吧,我們回去幹活。快到各宮用膳的時候了,禦膳房這會恐怕忙著呢。”

品寧連忙點頭答應,卻總覺得有什麽事是自己不知道的。

直到三日後,事情在宮中鬧開,品寧才總算明白了始末。

那日,新入宮的小主們授命去給皇後請安。誰料,這些新人們卻當眾告發丹貴妃謀害妃嬪。其中這牽頭的,卻是納蘭采女。

“此事太過嚴重,本宮恐怕不能擅自做主了。來人,去請陛下過來。”皇後瞧了丹貴妃一眼慢吞吞道。

丹貴妃美目一橫,冷言道:“一個小小的采女罷了,竟然也敢誣告本宮!皇後娘娘這話又擺明了是偏信這個采女的,真是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啊。”

“皇後娘娘,臣妾是有證據的!臣妾不是誣告!”納蘭凝香急切道。

皇後瞧了納蘭凝香一眼,語氣不急不慢道:“稍後陛下來了,你們再拿出證據不遲。爾等雖然位份不高,可也是皇家的人了。你們放心,若此事屬實,本宮定會替你們做主。”

丹貴妃的眉頭稍皺。“證據?本宮從未做過的事,你們從哪裏來的證據?”

“丹貴妃別急。清者自清。”皇後望向一身金玉琳瑯的丹貴妃,唇邊含笑說道。

丹貴妃不傻,自然知道此事定有皇後在撐腰,否則一個小小采女怎麽會有膽量誣告自己。只是她卻不知道,對方所謂的證據到底是什麽。這麽一看,倒是敵人在暗,自己在明了。

“臣妾急什麽。想往我身上潑臟水,也要瞧瞧自己的本事。偷雞不成蝕把米,抓不著狐貍惹一身臊。這兩句話納蘭采女可要記住了。”丹貴妃語氣強硬道。

納蘭凝香聽見此話忍不住渾身一抖,再瞧瞧皇後鎮定自若的臉色,才勉強安定下來。

等到玄遠到時,皇後與丹貴妃二人的唇槍舌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。直到玄遠開了口,二人才算安靜下來。

“納蘭家的?”玄遠開口道。

納蘭凝香趕緊沖著皇帝甜甜一笑,“是,臣妾是采女納蘭凝香。陛下您忘了,我們幾天前還見過。”

這話一出,眾人的面上都有些不太好看。畢竟當著大夥的面勾引皇帝,實在有些說不過去。

就連玄遠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,轉了話茬說道:“不是說有證據麽,拿上來。”

納蘭凝香趕緊沖著殿外拍拍手,示意外頭的下人把東西拿進來。誰料,外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。

她以為外頭的人沒聽見,又繼續使勁拍了兩聲。但外頭依然沒有動靜。丹貴妃在旁邊忍不住一笑,“你呀,把手掌都拍破了也沒有用!”

瞧著納蘭凝香一臉納悶,皇後忍不住開口道:“納蘭采女,咱們陛下是不準在宮裏行這種令兒的。”

這事說起來倒是皇帝的怪癖。他總是覺得這種喚下人的方式不安全,似乎就像是要下令行刺自己一般。因此,他禁止妃嬪們在宮裏用這種法子喚人。

自然,納蘭凝香是新入宮的,並不知道這等細枝末節。

“是,臣妾知道了。臣妾這就去把人帶進來。”納蘭凝香有些尷尬道。

“不必了。立升!”立升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,此刻聽言頓時碎步走了出去。不多時,他領著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。

“自己說。”玄遠往身後的軟墊上一靠,懶懶說道。

“奴婢是納蘭采女的陪嫁,名喚蓮清。”那小丫頭倒是不怕,開口朗聲道。誰料,她的話還沒說完,便被自己主子嗆聲道:“說重點,平白扯你自己做什麽。”

蓮清眉心一緊,身子一抖,顯然是怕極了自己的主子。“是。照例,每位主子下午都有一份點心可用。咱們主子喜歡用冰皮點心,再用玫瑰絲拌了紅豆沙做餡。可是那日奴婢卻在點心裏頭發現那玫瑰絲裏頭是摻了紅花的,若是不仔細看,斷斷看不出來!”

看皇帝的眼神盯著蓮清,納蘭凝香趕緊搶過話茬自己說道:“是,若非這個丫頭細心,臣妾還要日日吃著這些紅花呢!一次倒是無妨,可日久下去,恐怕連替陛下誕育皇嗣的機會都沒有了呢!”

在場的人又是一陣扶額。青天白日,一個小小的采女就敢如此貿然說出給陛下誕育皇嗣的話,真是一點都不知禮。

“別人呢?”皇帝絲毫不顧及納蘭凝香的嬌嗔語氣,目光掃向其餘的新人們說道。

她們當中有幾人是與納蘭凝香交好的,此刻順勢開口道:“我們雖然未曾在自己的飲食中吃著這紅花,可誰都知道我們幾個關系是要好的,自然無事就要去納蘭姐姐那裏坐一坐,難免也要用些點心。所以,這紅花自然不僅危害一人。”

“可是這事與本宮有何關系!”丹貴妃不由得急道。

“臣妾那日聽說,丹貴妃在禦花園走路跌了一跤,所以近日都在敷藥。而這敷的藥裏似乎就有紅花一味。”納蘭凝香咬重了紅花二字說道。

“放肆!就因為本宮用了紅花,你們又吃著了紅花,就說此事是本宮所為?陛下,此事未免太過荒謬。皇宮之大,本宮就不信,近日用了紅花的只有本宮一人!”

納蘭凝香似乎早料到丹貴妃此舉,此時倒是毫不驚慌說道:“臣妾不敢冤枉貴妃娘娘。請皇後娘娘找太醫院的人一問便知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玄遠忽然開口道。

“陛下!”丹貴妃不由得急道。

玄遠伸手止住她的話語道:“愛妃別急。納蘭采女既然有膽量說出這些話,自然是已經查明白了的。朕只是納悶,這太醫院的嘴怎麽這麽松,隨便一個人都能問出話來。”

這話一出,皇後的臉頓時一白。

納蘭凝香的確是問不出話的。問話的是皇後。今日之事,也是她縱著納蘭凝香所為。這,便是納蘭凝香的投名狀。

若是一舉扳倒丹貴妃,她自然就會將納蘭凝香納入麾下。若是不成,她皇後自然也沒有損失。

不過,皇帝的這句話卻讓她頓時懸心起來。“陛下,臣妾事後定會好好懲治太醫院,理一理太醫院的舌頭。”

“不必了。告訴太醫院的院首,回家養老去吧。”玄遠開口道。

立升一楞,隨後趕緊答了聲是。

旁邊的皇後心裏一緊,但卻一句話也不敢說。要知道,這太醫院院首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拉攏到的人手,今日算是折進去了。這皇帝看似隨心所欲,但卻招招見血阿。

“陛下,臣妾也是為了自保才去找太醫院問話的。就算這是臣妾不對,可您也不能坐視臣妾被人謀害呀。”納蘭凝香眼淚汪汪道。

“陛下,臣妾願以性命擔保,臣妾雖然確實用了紅花敷腿傷,但卻並沒有把這份紅花挪為他用。”丹貴妃亦是言辭懇切道。

玄遠自己拿起一個橘子慢慢剝著,似乎這些嬪妃都是在說家常話一般。眾人早知道皇帝如此性格,倒也不敢催著,只好等他發話。

“皇後怎麽看。”玄遠慢悠悠道。

“臣妾雖然不願意相信丹貴妃能做出這種事,但目前看來,確實是丹貴妃的嫌疑最大。這些新人剛入宮,丹貴妃就想斷了她們生子的念頭,這的確是嫉妒之罪。”

“哦。皇後言辭鑿鑿,倒是聽不出幸災樂禍的意思。”玄遠吃了一瓣橘子道。

皇後不敢回應,心想陛下您這話,臣妾真是沒法接呀。

“此事涉及禦膳房,叫禦膳房的人也過來說一說。”玄遠說道。其實今日一事,他也是有些沒了主意,所以才想多聽些人的話,供自己參考。

卻不料,禦膳房派來的人正是日日替自己喝湯飲的那個小姑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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